夕陽的余暉掃過層巒疊嶂,戀戀不舍地將要收起那最后一抹,山中的光線變得昏暗起來,火車上的又一個夜晚要來臨了。
昨夜便是在火車的搖曳顛簸中漸漸睡去,似睡非睡地還做了幾個夢,其中一個夢里,依稀見到了我的祖母,她那慈祥的面盤上,依舊是歲月的滄桑;蛟S是她在天之靈知道我要回家,或許她也知道她一手拉扯大的孫女要結婚了,或許她想對我叮嚀點什么,或許她說了而我沒有記住,或許……
往返于西安到昆明,其間要經(jīng)過隴海線、寶成線、成昆線,陜西、甘肅、四川、云南四種風景迥異的地方,都要略微體驗一下。然而,十幾次下來,新鮮感早已煙消云散,沿途的春夏秋冬也好,山川草木也罷,很難再引起我的興趣了。開初幾次的那種激動,已經(jīng)化作疲倦和無奈了。然而,兩個意外,卻讓旅途變得頗有些意思。一是對面坐的大約三十五歲的關中男子,一是經(jīng)過成都時,那秋陽萬里、天高云淡的好天氣。
坐長途火車,如果遇到話語投機的人,漫長的旅途以及難熬的時間就會成為愉快和難忘的會議。坐在我對面的一男一女,男人是陜西武功人,健談而不浮華,言語之間顯出一種成熟和穩(wěn)健,評事論理,未見有偏激之詞。言辭之中,可見他是常年在外行走之人,正所謂見多識廣;也可以感受到他很深厚的人文底蘊,隨口而出的幾句古文,讓我頗感驚訝,他肚子里是有墨水的,但并不迂腐。女孩是甘肅隴南人,在西安念大學,模樣甚為標志,身材勻稱、面龐清秀、雙目有神,一口流利圓潤的普通話,以至于我們都不相信她是隴南人。
歷史悠久,物華天寶,并有“蜀中蘇杭”美譽的成都,給我的感覺有兩個,一是夏天的燥熱,一是灰蒙蒙的天。幾年前一個偶然,我途徑成都,周轉南充,徜徉嘉陵江畔,真切地體驗了一回“錦城”的酷熱。前后幾十次往返西安與昆明之間必經(jīng)成都,然而成都的天總是陰沉著臉,不是淅淅瀝瀝的細雨,就是昏昏頓頓的天空,沒有一次向這一趟,能夠窺見秋陽一瀉千里,金風撫摩,稻香隱隱,芙蓉雖敗,但殘韻猶在的景致。
車窗外,夜幕已經(jīng)徐徐拉開,萬家燈火的祥和景象,在一個游子心中,卷起的只會是酸楚和不可捉摸的隱隱的疼痛。此情此景,不由讓我想起,數(shù)年前,我執(zhí)意要去廣安看小妹的情景。又是一路站票,好在到成都的這段旅途只需十六個小時,不及昆明到西安的一半,就是昆明到西安我都一路站著過去,那么這十六個小時算什么呢?那天是七夕,我在《七夕偶感》這一首詩中,記錄了當時還帶有幾分新鮮的“山連黛色接天遠,水泛微波繞蜀州”的風景和“騷人誰解織女怨,獨走他鄉(xiāng)作旅游”的復雜心情。
往事已然如煙,心緒卻難以平靜。胸口總感覺有一種東西在堵著,這大概就是游子的通病吧?
夜幕下依稀可見的突兀的遠山,平靜的江水,我實在難以看出與幾年前的有什么分別,但是卻可以明顯感到,不論是我,還是妹妹,都已不是當年的我們了。我一直把她當做不諳世事的孩子,可現(xiàn)實是如今她要結婚了。那時候,不論我奔波在哪里,漂泊向何方,始終都有我的祖母記掛著,現(xiàn)在呢?她靜靜地躺在冰涼的泥土里,永遠地陪伴在祖父的身邊了。
沒有風,思緒卻飄出好遠好遠,拉回來,才意識到,原來風景依舊,只是看風景的人,已經(jīng)不是當年的那個人罷了。
(作者單位:陜西師范大學遠程教育學院、陜西省基礎教育資源研發(fā)中心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