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一點,酒鬼夜歸,一個大肚酒瓶立于床前,高一米八六。一搖,“咣當(dāng)”,欲噴;“咣當(dāng)”一搖,又欲噴。急速接盆,等待。“咣當(dāng)”來“咣當(dāng)”去,終究沒噴出來。
大肚酒瓶倒下,儼然一大酒囊,囊頭頂床頭,囊尾搭床沿。起——伏,伏——起。“吁……”——“哈……”,“哈……”——“吁……” 。每一個囊眼繃圓,高壓下的噴頭一樣,往外直射酒氣。嗨,洗酒氣浴吧,我。
“喝……”,“喝……”,臥室的酒氣倒吸入瓶,三,四,五,僅剩的一點氧氣吸光了,還在吸,吸得我氣悶心煩,神筋緊繃,怒蹬。“吁——”,一顆流彈呼嘯而出,呼地打了出去,有穿墻之力。我舒一口長氣,拉緊的神筋“啪”地縮回來。才要醞釀睡意,“扛搪”,卡住,空氣靜止,時光靜止。瓶口圓張,靜止;繃圓的囊眼,靜止;我的心跳,靜止。酒囊懸在茫茫太空,大有憋破的危險。戳一指頭,像針扎的氣球,“出……”,氣這才放出來。
“咔嚓咔嚓……”好不容易可以勻速運動了,蒙頭睡吧。載重火車進了山洞,地動山搖,雷聲陣陣,山崩地裂處,誰能安睡?聽,一會兒急流險灘,氣滯聲澀;一會兒懸崖峭壁,一瀉千里;一會兒跳躍著撞擊砂礫,一會兒迂回著漫過山澗。
去沙發(fā)睡吧,要是那一口氣上不來,我豈不蒙個“謀害親夫”的罪名?
問自己,對這人,現(xiàn)在是親情多一點,還是愛情多一點,亦或是什么有,什么也沒有。他這樣爛醉如泥,怎么摸到自己家的?聽說有一酒鬼,敲開自己家門,拖著沉重的腦袋問:“阿姨,那個那個……張三家……在幾幾幾……樓。”話音才落,“啪”地一聲,臉膛上火辣辣的,比酒精燒得更厲害,感覺有人撕了一把,摔進門去,“死鬼,你有那么年輕嗎?”更有一酒鬼,家住五樓,深夜回家,推開四樓虛掩的門,四樓女人同樣等待夜歸的酒鬼老公。五樓的酒鬼和衣躺下,身邊的女人蒙著頭,懶得理他,酒鬼感覺不對勁,揭開被子一看,嚇一跳,暈暈然中,起身逃走。
我撥動一下酒鬼的腦袋,仔細(xì)瞧瞧,肥頭大耳朵的,不是別人。每當(dāng)報怨他喝酒,他總會理直氣壯地說:“我不嫖不賭,喝個酒也不行嗎?”喝就喝唄,非得把自己喝成這樣?
這樣三思兩問,天已破曉。我說,酒鬼,帶我去檢查心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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