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雨綿綿不休，淅淅瀝瀝的。
雨仿佛一個結(jié)著愁緒的女子，不知疲倦地訴說著無盡的哀怨，寂寞而悲涼。這個時候，我總會無端想起柳永筆下都門帳前的那場餞行，楊柳岸旁的曉風(fēng)殘月，自己也仿佛置身其中，上演著另一場生死別離。
擁秋入懷，竟然濕漉漉的。
下雨的秋夜，最靜。街道在黑夜里無限延伸，幾家商店的霓虹招牌向夜色無聊地拋著媚眼。整個夜幕，被細細密密的雨絲織成的網(wǎng)罩得嚴嚴實實，就連前幾天還“啾啾”的秋蟲這個時候也在寂靜中沉默著。唯有雨聲，悉悉索索地入耳。
這個時候，我總喜歡依窗聽雨。隔著窗欞，我仔細分辨著雨不同的節(jié)奏與音調(diào)，哪些聲音是雨點砸在了屋頂，哪些是拍在了窗欞，哪些是敲在了樹葉……不同聲部是那樣得分明，一切又是那么得悅耳。黑夜如一張巨大無形的琴弦，而雨，就好似一位女子的纖纖素手，輕攏慢捻間，一曲云水禪心便在夜色里緩緩流淌。
我屏息凝神，靜靜傾聽著，仿佛自己也要被這夜色所融化。因為雨。
仲秋了，雨還沒有停的意思。今年仲秋看來是與月無緣了。中午的時候，雨竟然漸漸放慢了節(jié)奏，似下非下，不一會兒就停住了，天上還是灰灰的一片。
晚上開完例會，“月亮出來了！”不知誰喊了聲。我一驚，循聲望去，月亮真的出來了！月色微微泛黃，沒有平時那么亮，但卻彌散著一種靜謐。月色靜靜地流瀉在房屋上，草叢間，一切都是這樣安詳。我被一種說不清的溫暖靜靜地包圍著。如約而來是一種等待的喜悅，不約而來是一種出乎意料的驚喜，而今夜的月，則兩者兼之。
雨，竟是如此善解人意！
這個時候，收到朋友的祝福，我驚喜地告訴朋友，月亮出來了。得知朋友是在一個寺院里過節(jié)，天上下著雨，自然無緣賞月。不知怎的，我卻并不為朋友感到遺憾。一個僻靜的山寺廟院，與禪師相對，一杯濁酒，抑或半杯清茶。耳邊，是蕭蕭的雨聲，或禪師的寥寥數(shù)語。相對而視，無需太多話語，卻仿佛進行了一場默契的頓悟。天上無月，可月落在杯中，藏在了心底。
如此別樣的一個中秋。因為雨。
第二天一早，淅淅瀝瀝的雨聲又驚醒了睡夢中的我。昨晚的月，如夢一般，似夢又非夢。其實，這已經(jīng)無所謂了，月，已在你的心中，我的心里�？纯创巴獾挠辏覜]有一絲懊惱，也沒有過多驚奇。生活中，萬物的變化都是有著各自的理由，所謂的禪機就如此吧。我們所能做的，就是順其自然地平淡走過。
下雨了，我終于有了一會閑暇，出去走走吧。漫步在校園里，一股淡淡的清香隱隱傳來，沁人心脾，香而不膩，清而不淡。我循香而前，是桂花的香氣！只見小徑上，灑滿了一層淡黃的小花，緊緊擁簇在一起，有的浸在水里，有的沾在草葉上。這該不會是昨夜吳剛伐桂時搖落的吧？
我身心頓然空凈，因為雨。
因雨我就在家閑著，一位好久沒聯(lián)系的朋友突然打來電話。言談中，我才得知朋友去年已從鄉(xiāng)鎮(zhèn)醫(yī)院調(diào)到縣城醫(yī)院上班了。在新的環(huán)境下，她感到壓力非常大。為了短時間內(nèi)更新自己的技術(shù)，老公又在外地上班，朋友一狠心，就把還上小學(xué)的孩子晚上一個人留在家里，自己連續(xù)陪別人上了半年的夜班。就這樣，不到一年的時間，她基本上掌握了專業(yè)技術(shù)�，F(xiàn)在，她非常珍惜她的這份工作，在單位她從來沒有遲到過。多么實在的話語，多么簡單的追求！
聽著她爽朗的笑聲，透露出更多的自信。我驚訝之余，又頓覺釋然。我們都一樣，上有老下有小，再柔弱的肩膀也要義不容辭地扛起生活的重擔(dān)。擁有如此簡單從容的心態(tài)，一切都會過去的。
突然間，郁悶的我仿佛找到了釋然的理由。
是的，我原本計劃過一個輕松快樂的假期。我曾答應(yīng)孩子出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也計劃著回家看看老人。可因為雨，自然沒能兌現(xiàn)給孩子的承諾，結(jié)果孩子滿心不情愿，但又沒辦法，只有把小嘴撅得老高。因為雨，回家時只能匆忙看看老人一切可好，只能陪老人稍坐片刻，便得起身趕車。老人嘴上雖沒有多說什么，但自己心里的愧疚自無法言語了。
而立之年，多事之秋啊。這老天真是沒完沒了，似乎把今年所有的雨都集結(jié)在這時候了。而我心里的無奈與傷感早已不知去向了。因為朋友的電話。
眼前，一切并沒有因為雨而停下了腳步，日子還是按部就班地向前走著，該收獲的就收獲，該耕耘的就耕耘。秋，不同于其它季節(jié)，它是一個承前啟后的季節(jié)，是自然更替的過渡，更是一個生命與生命莊嚴交接的季節(jié)。而立之年的我，想想老人，想想孩子，想想手頭忙碌的工作，更多的不過是擁有一份從容與淡然，來走過眼前得這段路罷了。
下班回到家，我看見放學(xué)的兒子提著兩塑料袋蔬菜，說，媽，你看我買的青菜豆腐還行吧？我接過一看，綠油油的菜葉，白嫩嫩的豆腐，兒子買菜買得有經(jīng)驗了。我連連點點頭，說不錯。其實，面對兒子，我只有愧疚。我?guī)缀跏侨旌虻孛β抵鴮W(xué)校的事，兒子的學(xué)校隔壁就是菜市場，每逢下雨的時候，買菜的事就交給上小學(xué)的兒子了�？粗嗖硕垢�，看著孩子額頭的雨水，我的心仿佛被這雨蕩滌得不再蒙塵。
秋雨，竟也一樣可以給予萬物成長的滋養(yǎng)。
窗外，雨依然淅淅瀝瀝下著。廚房，鍋里正汩汩地冒著熱氣。飯桌上，沒有大魚大肉，只有青菜豆腐，但卻是這秋里最溫馨最可口的飯菜了。其實，平淡的日子最需要的，也不過就是這一天三頓的家常便飯罷了。只不過，我們年輕的時候，都在憧憬著魷魚海參般的盛宴。也許，只有當(dāng)我們嘗盡所有的山珍海味后，才能更體會到家常便飯的溫馨與可貴了。
這集結(jié)在秋天里的雨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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