驚鴻一般短暫/如夏花一樣絢爛/我是這耀眼的瞬間/是劃過天邊的剎那火焰。 ——摘自樸樹同名歌詞
去年的冬至很冷，——那天夜里，小王老師悄然而逝。我們快要麻木時，今年的冬至又已臨近，內(nèi)心的傷痛重被喚醒。夜色蒼茫中，她如一朵夏花，絢爛至極，開在我們的天空。
四年前的秋天，我擔任高一實驗班的班主任，一位副校長將她推薦給我。她大學畢業(yè)才一年，從私立學�？嫉轿覀儗W校。那位副校長說：“我認識小王老師，她踏實能干，你不必擔心。”后來，她干得有模有樣，那位副校長才向我透露，一直為她捏著一把汗呢。
開學的前一天，班上老師小聚，打電話給小王老師時，她還在來學校的路上，叫我們不要等。到的時候，她又不住地道歉。她身體微胖，穿著淡灰色碎花短袖衫，端坐在我的面前。她說話很從容，好像我們早就認識了。后來，我們經(jīng)常一起聊天。健談掩不住內(nèi)心的孤寂，有時她竟會跟我談起自己的生活經(jīng)歷。
小王老師一度比較苦悶，夜里經(jīng)常失眠。每當這時，她也會上QQ與學生聊會兒天。但是，她從不對學生訴苦，學生有了煩心的事，她還會去開導。班上有個叫小祥的學生，父親得了癌癥，有些消沉，她為小祥寫了一篇文章，貼在QQ里。她說自己也是在讀高三時，深愛她的父親出了車禍，長時間昏迷不醒，那段時間她快要崩潰了，但她挺過來了，——她不能辜負父親的期望。文中她對小祥說：“父親一定不會希望看到他兒子這樣軟弱。”她要小祥堅強起來，早日走出陰霾。小祥的父親到底還是走了，她比誰都要難過，“不得不感嘆人生的短暫”，她囑咐小祥“善待自己，珍惜身邊的人”。她寫的文章題為《體會生活》，她走后，我將這篇文章打印出來，讀給學生。學生很安靜地聽著，就像親聆著她的教誨。
有幾個學生比較調(diào)皮，上課好做小動作，不把小王老師老師當回事。她快被他們氣哭了，就打電話給我，但在電話里還叫我不要過于責備學生。得到她走的消息時，最難過的就是那幾個學生。他們悄悄地跑到殯儀館，點起二十八支蠟燭，抱著老師的遺像，長跪在遺體前。他們跟我說，聽到了老師在說：“你們都是乖孩子。”她走時才二十八歲，很年輕，只比學生大上十歲，但是她生前常把學生稱作“孩子”。
最使我難忘的，是高三時的那個早讀課。已經(jīng)入冬了，寒風呼呼地叫著。我推開門進教室，小王老師穿著天藍色的長羽絨服，站在講臺上，低著頭改卷子，改得很專注，連我進去都沒察覺。溫暖如春的感覺，甚至讓我有些暈眩。我掩上門，悄悄地退出教室。誰能想到，那竟是我見她的最后一“面”。說是一“面”，我卻沒看清她的面容。三天后，她便走了。
小王老師是夜里走的，沒有一個人知道。第二天上午有她的課，不見她來，我就打她電話，沒人接。到處去問，也沒人知道她的去向。她可從不缺課的啊，今天到底怎么了？我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。把此事向學校匯報，到中午才知道她走了。下午有我的課，我開始開不了口，強忍著悲痛上課，偏偏講到“杜鵑啼血”，我實在忍不下去了，就跟學生們說：“你們的英語老師，已經(jīng)化作，那個啼血的杜鵑。”教室里哭聲一片。最后一抹冬陽灑進來，像血一樣紅。
生前，小王老師最喜歡穿著亞麻色的披風，那上面綴有不少飾品，跟小鈴鐺似的，再圍上紅色的圍巾，戴著毛線織的寬檐帽�？吹饺绱舜虬�，就覺得她特別美麗，像個新娘一樣。事實上，她那時正處在熱戀中，男友是某學院里的老師，每次跟人提到他，她臉上都洋溢著笑容。經(jīng)歷了一番曲折之后，能有這樣的際遇，我真的替她高興�？墒钦l能想到，當幸�？煲獊砼R時，她卻走了。那天男友趕了一百多里路來看她，夜里他們因煤氣中毒而雙雙離去。那天是2009年的冬至，12月22日，而他們的婚期就定在八天后，即2010年的元旦。
我?guī)е鄬W生，步行六七里路，去殯儀館去看望他們的小王老師。第二天就是圣誕節(jié)了，她生前曾許諾學生，要與學生一起過平安夜，把幸福送給學生，讓所有學生都能順利地通過高考�？墒牵齾s食言，悄悄地走了。學生們沒有忘記她的話，買了最好的紅富士蘋果，在上面寫滿了對老師的思念。都用彩紙包裝著，跟鮮花一樣，那蘋果就是花的心。學生們把它貼在懷里，靜默地行走著，那隊伍就像一根彩帶，緩緩地移動。走進殯儀館，學生們把“鮮花”擺放在老師遺體的周圍，然后齊刷刷地跪下。哀樂響起來，學生們泣不成聲。供桌上立著小王老師的遺像，那是頭天晚上幾個學生到標牌店制作的。遺像中的小王老師，正穿著那件掛滿鈴鐺的風衣，微笑地看著她的學生們。
（梅林，安徽省東至縣第一中學程根生。郵編247200）
|
訪問手機版網(wǎng)站
聯(lián)系我們
公安機關備案號：6101160200015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