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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的門關(guān)著

羅賢華

 

 
 
集鎮(zhèn)與我老家的距離僅有一華里。
集鎮(zhèn)是鎮(zhèn)政府所在地,近幾年,規(guī)模逐漸擴大,新房越建越多,人口不斷增加。學(xué)校、醫(yī)院等應(yīng)該有的當然有,只是以前不見的專賣店也如雨后春筍一眨眼冒了出來,什么格力電器、美的空調(diào)專賣,什么喜德龍服飾、李寧運動衣專賣,好像大中城市該有的,集鎮(zhèn)上也有。人多,車多,人聲喧鬧,市井繁華,一派鼎盛氣象。
這個星期天,我穿過集鎮(zhèn),回家去看看大哥建新房的情況。
出了集鎮(zhèn),是一片平坦的田園。
旱地上,殘留著灰黃色的玉米桿,玉米桿的穗頭折斷,垂著;玉米桿的葉片殘缺,稀稀拉拉的,全不見生長時的蓬勃模樣。還有一些棉花桿,黑不溜秋的,精瘦的枝條瑟縮地指向天空,想問什么又不敢的樣子。水田里的稻茬一律長長的,那是機械操作的結(jié)果,稻田里深深淺淺的車轍印形象說明了這點。
偶爾的一茬地上生長著油菜、白菜和蘿卜,油菜的葉子肥大,寬厚,閃著溫潤的柔和的光,一棵棵精神抖擻地立著。蘿卜沒有油菜那么張揚,收斂了氣勢,想靜悄悄地存在。只是,在這個寂寞的季節(jié),油菜、蘿卜注定要成為舞臺的主角。
公路寬敞,直通我的故鄉(xiāng)。
我沒有尋找任何代步的工具,我一步步丈量著回家的距離。
故鄉(xiāng)近在眼前。
路上沒有碰到任何人,這是很令人沮喪的事。我想,如果我的身后有同向行走的人,我會駐足等著;如果迎面來了人,我會熱情打招呼。無論他是男的、女的,老的、少的,我就想與他或她說那么幾句話,或許笑一笑也行。
一頭牛在路邊的水稻田啃著枯草,懶洋洋的,我大聲吆喝著,它依舊低著頭,僅僅甩了甩尾巴。
恍惚間,我走到了村頭。
村子布局像根扁擔,從村頭直通村尾。房屋依山而建,多是一層的鋼混結(jié)構(gòu)房屋,貼著白瓷磚,被黛色的山巒一映襯,精致,典雅。
村頭幾戶的大門閉著。門框上的新年春聯(lián)有的褪色,有的斜拉著身子,隨風漂蕩。一只黑色的狗超過我的步伐,我盯著它看,應(yīng)該是一條母狗,肚腹很粗,乳頭炸著,估計快生產(chǎn)了。路邊,三只黃色的母雞靜靜尋食,羽毛閃著光澤,身子肥胖,富足安樂的樣子。一戶人家門前的竹桿上掛著幾件小孩子的衣服,顏色鮮艷,樣式新潮,我不知這個叫會平的戶主的第幾個兒子生了孩子,孩子胖瘦如何,精神怎樣。我想,如果他家的門開著,我一定要進去問候的,我要為自己沒參加他家的喜宴道歉。如果他熱情,我應(yīng)該給孩子一個紅包,以表示我真誠的祝福。
大哥家住村尾。我到達時,大哥和幾個人正忙著砌房屋基礎(chǔ)。請的人,一個是堂兄賢彬,一個是同村的敬賢,還有一個中年人我不認識。
我散了根煙,蹲著看他們干活。聊了一會,我問起“村里的房屋怎么關(guān)了這么多”?堂兄邊干活邊說:“你也看到啦?我們村42戶,關(guān)門的有31戶。他們都到外面發(fā)財去了。”堂兄很健談,他把關(guān)門的分為長年的,僅在春節(jié)開門的,比如珍貴、定金,在集鎮(zhèn)做生意,租著房,大年三十回家,正月初頭離開;季節(jié)性的,過了年,一家出去,到播種季節(jié)回家忙幾個月,又走;臨時的,田地都給了人,象征性收一點谷子,想走就走。堂兄感慨:“現(xiàn)在,家就成了旅社,這世道變的看不清了。”
趁著吃中飯的機會,我悄悄問大哥,“他們是來幫工的嗎?”老兄苦笑著看著我:“現(xiàn)在哪還有幫工的,都給錢,比如敬賢,今年70了,我請不到人,就請他打下手,一天90元。”大哥說,“這世道。……”
集鎮(zhèn)與老家的距離僅僅一華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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