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剛大學(xué)畢業(yè)的那年暑假,我曾去過一趟省城參加教師編制報名考試,臨走時,母親給了我100元錢,問我夠不夠用,我說:“夠了,我口袋里還有20元呢。”
我把這帶有母親余熱的100元錢,緊緊地放進(jìn)了自己最貼身的衣兜里。走出了家門。母親為我送行,一路上,母親叮嚀我到了那里想吃什么就買什么,我們家里有錢,記住,你一定不能再挨餓了。我擒著欲滴的淚水使勁地點了點頭,心里頓時像一道電波穿越而過,說不清是什么滋味。
總想對母親說點什么,可話到嘴邊卻又變了沉默,心中的愛和感恩太過于洶涌,她瘦弱的身軀,此刻,在我眼里異常高大。
到了車站,隨同他們,我上了車,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。車起動了,我的心猶如旋轉(zhuǎn)的車輪,回頭看了一下母親,那暗淡無光的眼神里充滿了鼓勵和愛意,望著母親衰老的面容,額頭兩側(cè)已有縷縷銀絲,眼角已爬上皺紋,還有母親那單薄的身影,這一切一再撩動我早已脆弱的心弦,那道一再加固的防線,終于崩塌,禁錮良久的洪水頃刻將我淹沒,怎么也止不住。我急忙把頭扭了回去,任溫?zé)岬臏I水在眼眶里流轉(zhuǎn),強忍收回已是不能。秋風(fēng)恰如母親的手,輕輕把淚珠拂落。
母親,我不能,不能做到你教我的,男兒有淚不輕彈。
我掩面而泣,宛如一個孩子。
車漸漸遠(yuǎn)去,母親還在揮手,那瘦小的身影在慢慢縮小,最后變成一點,消失在路的盡頭。
回過神來時,售票員正在檢票,我問:“多少錢呀?”“13!”她懶懶地答道。啊!天呀,不是10元嗎?我每次坐車都是10元的,“現(xiàn)在漲價不行嗎?”她有點煩躁地說,你一言我一語,我們激戰(zhàn)了好幾個回合,我死活不給,她呢,也有不服輸?shù)内厔,似乎少?元,就要了她的命一樣,錢好像就是她的命,我的命也仿佛就是那3元錢。
眾人的目光一致地盯著我,很像看大街上耍猴的一樣出神,有的嚷道:“現(xiàn)在的學(xué)生真苦呀!”還有的叫道:“3塊錢不多,還不夠我的一支煙錢,小伙子給她吧。”不只哪個二虎蛋又冒出來一句:“這孩子真娘娘腔,不像爺們啊。”
大家議論紛紛,售票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那目光充滿著陰冷的寒氣,銳利的像一把久戰(zhàn)沙場的刀子,片片地割著我的心,她甩了一句“下次錢不夠就別坐車,”就不再理我,眾人也都笑了。
笑我窮酸,笑我可憐,也笑我當(dāng)時面紅耳赤又尷尬的表情,又因為在同時上車的人中,只有我在糾纏。此刻,我的心里在滴血,我決堤的淚水再一次沖破了眼底的最后一道防線,流入臉頰,像兩汪清泉.
懷著傷感而失落的心,我來到了報名處,人很多,天黑時才輪到我,交了90元報名費,填了一些信息,便大功告成了。走出大門,秋風(fēng)輕輕地吹送,心里頓時輕松了許多。
手猛然間觸及了一下口袋,錢硬硬的還在,我放心了好多。身上還僅剩20元,我知道有10元是明天回去的車費。站在燈紅酒綠的街頭,我彷徨、猶豫,聞著飯店里傳來的陣陣清香,口水不知不覺流了下來。路過一家家飯店,有幾次沖動想走進(jìn)去,但又退了回來,如果吃飯的話,今晚只能露宿街頭,與乞丐為伍了。
念頭又由吃飯轉(zhuǎn)向了旅社,跑了一家又一家的旅社,都是要20塊錢,又來到一家,看到上面赫然寫著“金海灘”三個字,我顧不得那么多了,毅然走了進(jìn)去,最后被老板娘轟了出去,說:“小樣!你以為我們金海灘是什么旅社,拿10塊錢也來打發(fā),真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我想和她理論點什么,但終沒有開口,因為委屈已經(jīng)占據(jù)了我的整個心靈,透過淚水迷朦的眼睛,我四處尋求著,我像乞丐一樣沒有了著落。猛然間,“校園旅社”四個字映入眼簾,我像發(fā)現(xiàn)了新大陸,像遇到了救星一樣高興。
憑經(jīng)驗,這個旅社主要是對學(xué)生開放的,應(yīng)該不會太貴的。走了進(jìn)去,迎接我的是一位面目慈祥的奶奶,沒等她開口,我劈頭就問一晚多少錢,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,說不貴,標(biāo)準(zhǔn)價都是15元,看你是學(xué)生,怪可憐的,收你10元就行了,老人笑著把我領(lǐng)進(jìn)了201室。
第二天,一大早,我就乘上了西去的列車,照樣的是理論,還價,乘客譏刺的目光,我滿懷心痛地接受著。
這一次,我徹底敗在了錢的手上,原以為錢只不過是身外之物,可多可少,沒錢也能過,可是我錯了,這次我終于體會到“錢不是萬能的,可是沒有錢也萬萬不能”的道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