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舍旁邊有一棵很大的樹,在處處皆新的校區(qū)顯得有些突兀,枝椏散開來,打開窗戶就能觸碰到。
這天早上被一串鳥鳴聲吵醒了。撩起淡綠色的格子窗簾,能看到一群說不上名字的鳥,嘰嘰喳喳得叫著,正是美成詞的場景:鳥雀呼晴,侵曉窺檐語。
它們用婉轉(zhuǎn)動人的聲音一遍遍唱著美麗的歌,間或討論著什么,三三五五聚集在初抽綠芽的樹枝上。我不禁被這股生機勃勃的春天的氣息感染,久病不愈的陰霾似乎也一掃而空了。
倉促之間沒有穿外套就下床了,不一會兒手腳就變得冰涼。我很納悶這樣冷的天氣為什么花兒開得那樣好,紅粉白一簇一簇的,陽光底下嘲笑我似的晃動著鮮嫩的花瓣。給母親打電話抱怨,老人家說得好,現(xiàn)在的天氣是“凍人不凍物”。心里有那么點感傷,作為人的煩惱越來越多了。
病中是這樣的,一點點的不順心都會放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,與虛弱的身體不匹配的是焦躁的精神狀態(tài),在推掉無數(shù)養(yǎng)病期間有無數(shù)時間讓你胡思亂想,空虛得像發(fā)了霉的機器,急需陽光和愛的溫暖滋潤。
好在我是容易滿足于微小的事物的。就好像前幾天買的一件奶茶色的大衣,原該是過季的,實在喜歡那顏色,一沖動就買了,沒想到現(xiàn)在穿倒好。衣服稍稍有點大,多少能彌補一下身形上的單薄,裹在里面像泡在奶茶杯里一樣,渾身都甜甜溫溫的,柔軟得能化掉。
下午把曬好的被子抱了上來,我把臉埋在里面,聞著新鮮的陽光的味道,簡直要熱淚盈眶。那種感覺,就像在繭中待了太久的蝶,第一次張開翅膀,迎接這個世界所有美好的東西。又使我想起一些悠遠(yuǎn)的畫面:高高的太陽,微涼的綠豆湯,赤裸的腳丫親吻著柔潤的青草。朋友嬉笑道,這是烤螨蟲的味道。我欣然點頭。
張愛玲說:人生是一襲華麗的袍子,爬滿了虱子。其實只要常把袍子拿出來曬曬太陽,任何蟲子都會消失無蹤的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