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傍晚,我下班回家,在樓道里與一個人相遇。他肩上杠了 一根毛竹杠棒,50多歲的樣子,臉黑黑的,雖身材不高,但方方正正很結實。看著好生眼熟,腦細胞高速運轉之后,我猛然間高叫一聲:“劉大杠!”欣喜之情油然而生。原來,這是我10多年不見的新居民朋友。
那是90年代中期,我還生活在市區(qū)東倒西歪的老房子里,隔壁住的就是劉大杠,其實他的大名叫劉開喜,只因為他每天早晚都杠著一根毛竹杠棒,在老街里進進出出,時間一長,大伙兒似乎忘記了他的大名,都喜歡叫他的外號劉大杠。
逢遇刮風下雨,劉大杠會給自己放一天假,悠閑地窩在出租房里燒菜做飯,他燒的菜辣、麻、香,別具風味。只要他一動勺,我在隔壁饞涎欲滴之余,還會不由自主地過去向他討教:做的什么菜式?用的什么作料?
劉大杠為人熱情厚道,每每看到我上門,總會轉身飛快地擺上一雙筷子,一個酒杯,然后要我嘗嘗他的菜味道如何。而每每在他簡陋狹窄的客廳里落坐,我就會一邊聽他講自己的故事,一邊津津有味地品鑒他的菜式,直到面紅耳赤,酒瓶朝天方才打道回府。
劉大杠老家在重慶的大山深處,初中還沒畢業(yè),就憑著一身好體魄,成了瓷器口碼頭杠棒大軍中的一員。因為僧多粥少,一個月掙不到多少錢,于是在1990的年6月份,攜上毛竹杠棒外出漂泊。他到過天津、上海,杭州,之后,終于在我市安頓下來。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感嘆:“你們這個地方的人善良,不蔑視外地人,我這一身力氣有的是用武之地。”
記得那時,我和劉大杠談論得最多的是房子,因為它是我們共同的夢想。我期盼單位早點分配房子;而劉大杠則滿心希望能擁有一處自己的房產,把全家人接過來定居。不過每次講過這些話之后,他都會咧開嘴自嘲一番:這是在講夢話,我一個外地人,能在你們這片土地上立足已經不錯了,想擁有屬于自己的房子,只不過是白日做夢而已。
1997年我搬出老宅,住進了單位分配的公房。劉大杠則為了節(jié)省房租,搬到了城郊結合部。從此之后,我們竟10多年沒有見面。
劉大杠,你在哪里?不知你現在過得好不好?那個關于房子的美夢是否已經成真?望著自己舒適敞亮的雅居,我總會想起當年與新居民朋友劉大杠在陋室里把酒臨風,幾次三番對房子高論闊論的情景。
好友久別重逢,此乃人生一大樂事。正是晚飯時分,我不由分說拉著劉大杠的手就往家里走,并要求劉大杠聊聊這些年的經歷。
劉大杠講起話來,一如他手中的毛竹杠棒,直來直去。沒有轉彎抹角的廢話——由于踩準了城市發(fā)展的脈搏,因此這10多年來的的財運很是不錯,起先他選擇了剛剛起步的建陶市場,靠著這根從老家?guī)н^來的毛竹杠棒,幫店家從汽車上把瓷磚等裝修材料杠到倉庫里。
第二年,在稍有積蓄之后,劉大杠添置了一輛電動三輪車,結束了專給店家卸貨的超低收入生涯。
這些年來,劉大杠開著電動三輪車,風風火火,每一個竣工的小區(qū),都成了他新的業(yè)務增長點,把顧客挑選好的瓷磚、地板、潔具等材料送到目的地,然后再杠上樓,收入與原先相比,有了天壤之別,那真叫開心。
因為收入不錯,早在2010年劉大杠就在電子小區(qū)買下了一套60多平米的二手房,使多年的夢想變成了現實。全家人都從重慶過來,其樂融融生活在一起。
在業(yè)務過程中,講誠信的劉大杠給自己定下一條鐵律:絕對不宰客!“我良心很平的,工作一天有個300元收入就夠了。因為開價低,客人比較過之后,都會找我送貨。你們這個小區(qū)我這已經是第15次來送貨了。”
我被劉大杠的故事深深地感染了。久久凝視著那根溫潤古雅的的毛竹杠棒,我想起了很多,有了杠棒敢于承重,樂于擔當的那股子精氣神,還有什么夢想不能成為現實?
臨別的時候,劉大杠的眼眶四周水汪汪的,我心跳也有點兒加快。得益于國家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,多年的夢想終于成為現實。
夢圓時分,我們兩位新老居民感動著,高興著,為看得見、摸得著的變化而欣喜萬分。
兩位年過50的老友,寬大的手掌緊緊握在一起,久久沒有分開。
天上,皓月當空,清風和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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