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這一生,若是不走走西安,可以說是白活。
火車一駛上黃土高原,滿車廂的人都開始捂住耳朵,低氣壓壓迫耳膜發(fā)出的“嗡嗡”聲,讓人感覺這像是一趟穿越歷史的回行。
說是穿越歷史的回行,其實一點也不過分。中華大地已經(jīng)沒有幾座城市,到如今還能承載著如此豐厚的歷史韻味。這古時“長安城”,算到今,已經(jīng)做過十三個王朝的都城,草草一算,都有了1100多年的國都史。拿到歷史上來比一比,沒有哪一座城市,敢在這一點上,跟西安叫板。
一座有王者之氣的城市,它的“大氣”便是一種隱隱然的氣象,這氣象透過一扇窗,一面墻,甚至一塊磚一粒石都能顯現(xiàn)出來。走在西安城,不知道什么時候,會從你的左邊,或是右邊,忽然出現(xiàn)一座古建;蚴俏《氤菢牵蚴轻揍臼{,有時候是一段古時殘垣,都能讓你不禁啞然。搖搖頭,嘆息道:“這歷史的古建,就像是生長在大地中的植物一樣,原來早就和西安這片土地連在了一起。”
在西安,你不禁要細(xì)細(xì)品味,這座城市到底承載著多少種歷史的滋味。當(dāng)站于兵馬俑前,面對成百上千的“陶人”所建構(gòu)的,絲毫不亞于千軍萬馬的軍魂氣勢,你的雙腿不再那么堅定,你的脊梁不再那么傲然,你感覺心潮澎湃,你感到的不是歷史的悠久,不是古時工匠的精湛技藝,而是攝人心魄的王者氣息,這時候,絲絲的苦意浸上你的心頭。
西安城外,一池古墻,完整的圈畫出一個“城”來,四邊城門洞開,人來人往。漫步城墻之上,走過城樓、箭樓和角樓,踏過一塊塊青方石磚,向城下張望。盧照鄰的詩“長安大道連狹斜,青牛白馬七香車。玉輦縱橫過主第,金鞭絡(luò)繹向侯家。”便躍然心頭,這時候,你心胸坦蕩,嗅到了君臨天下的威風(fēng)之氣,心中便悄悄然映出甜意。
有時候,你會偶然發(fā)現(xiàn),古城墻邊的小公園,圍著一群人,正納悶著,忽然傳來一陣鏗鏘有力的秦腔。那一腔一調(diào),一姿一勢,讓人拍案叫絕。于是你停住腳步,洗耳恭聽起來,聽著聽著,就忘了自己立身于車水馬龍的鬧市之中,仿佛一切都已穿越回了千年之前。你恍然頓悟,這平實的市井味道,原來就是這樣一代代傳承下來,原汁原味,至純至辣。
古時的西安,寄托著游子們的思鄉(xiāng)之情。這一點,從秦朝開始,唐宋更勝。“西北望長安,可憐無數(shù)山。”辛棄疾的一首《菩薩蠻》道出了戍邊將士濃濃的思鄉(xiāng)之情。穿著這一身厚重的兵甲,胡笛吹出一首邊塞曲,遙望長安,有的是對家人妻兒的愁思,有的是對帝王之都的憧憬。當(dāng)然,除了戍邊戰(zhàn)士,遠(yuǎn)行的使者,也早已將“長安”裝于心中。可以想見,西漢初年,整裝待發(fā)的張騫一行,從帝都出發(fā),啟程時是何等的壯觀;实奂庸,百姓送行,駝鈴陣陣,馬蹄噔噔。杜甫有詩云:“聞道尋源使,從天此路回。牽牛去幾許?宛馬至今來。”贊的就是張騫此行的豐功偉績。但是,這一條穿山越嶺的西行之路,途中戈壁阻行,長河擋道,多少次他們勒住馬韁,多少次想要踏上回程,但思考之后,卻沒能讓他們調(diào)轉(zhuǎn)馬頭,這其中除了圣命難違,還因著背后有這么大一座城,逼著他們前行。
西安城,從初建時的“豐鎬二京”開始,到如今,已有3100多年的建城歷史。然而,在這座城市開始養(yǎng)出王者之氣之前,早就有了另一種靈氣貫穿其中。“迢迢牽牛星,皎皎河漢女,纖纖擢素手,札扎弄機(jī)杼。”昆明湖畔,牛郎織女石還在,可誰又知道,這對情人在銀河兩界,承受著多么深重的相思之苦。長安斗門織女廟,自唐德宗貞元14年始,千百年來香火鼎盛,人們似乎世世代代都在為這對苦戀的情人祈福,是祈福他們相見,還是祈福真愛永存,我們不得而知。但唯一知道的,是西安這座城市,從一開始,就書寫著美好的愛情傳說。自此以后,在這片渭水河畔的土地上,又有了洽川處女池邊,周文王與太姒的“天作之合“;又有了長安桃溪堡中,崔護(hù)的”桃花之緣“;還有了曲江池畔寒窯洞,王寶釧等待薛平貴的”忠貞愛情“。這一切,似乎都在說明,西安的王者之氣在浸透你骨髓之前,先讓你的血液為愛情動人。
有句古話這樣說:“南方的山水出秀才,北方的黃土埋皇上。”在西安,說不定哪座山,那塊地,甚至一個小小的土包,都有可能是古時王侯將相的長眠之地。西安的貴胄之氣,似乎就從這長埋金骨的土地里悄然長出。驪山腳下秦始皇陵,煙霞九山唐太宗墓,咸陽周陵漢陽陵,元陵崇陵蘇武墓。哪一塊土地下,埋藏得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?在歷史的長河中,西安不斷的成就和塑造精魂,它舍不得放掉一個優(yōu)秀的靈魂。“讓他們生做長安人,死守長安陵吧。”西安對歷史嘆道。無數(shù)的王侯將相,無數(shù)的帝王貴族,從踏上這渭水之濱開始,便選擇了從不離開,這一守,就是千年百年,世世代代。
近代以來,人們常說,“看近幾年的中國要去廣東,看近幾十年的中國要去上海,看近幾百年的中國要去北京,看上下五千年的中國則要去西安。”這樣看來,似乎一個“古”字,便成了西安定論。西安古老固然不假,但西安的豪氣,并不是只停留在古時古事。且不說當(dāng)年蔣介石“督戰(zhàn)”時住的五間廳,單是驪山山腰上的一座小亭,便足以見證中國五十年歷史。這座不起眼的小亭子,自西安事變始,名字歷經(jīng)“總統(tǒng)蒙難亭”、“捉蔣亭”、“兵諫亭”之變,每一個名字都是一段歷史,每一次更改都有一個故事。歷史總是于小處折射現(xiàn)實,高貴的西安,受不了只能做“古”的冤屈。
試想一下,如果真能穿越,回到古時的長安城。且不論哪個朝代,哪個年月,你或是會見到“長安白日照春空,綠楊結(jié)煙垂裊風(fēng)。”的長安春景,或是會見到“龍銜寶蓋承朝日,鳳吐流蘇帶晚霞。”的長安盛景,也許還會見到“長安古道馬遲遲,高柳亂蟬嘶。”長安古景。但無論哪一景,只要是到了長安,都不枉在人世等待千年百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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