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拋開以得分為目的的功利心理，我的第一篇小說誕生在高三，我說。
那天月考出成績，我又一次突破極限，拿到了史無前例的最爛排名。也正是那一天，我萌生出寫小說的想法。是想發(fā)泄心中難以名狀的情緒，也可能是想記錄一個令我記憶猶新的夢。夢境的畫面早已失真，只記得以一條長長的鰻魚游向漫無邊際的黑暗收尾。至于為什么還記得那是條鰻魚呢，是因為白天地理老師描述了鰻魚的生活，大概是說長大的鰻魚會跟隨洋流游向遠方。
就像年輕人背井離鄉(xiāng)那樣。
于是我用極為稚嫩的文字夾雜著荒誕不經(jīng)的比喻暴力地揉捏出一篇文字，講了一個在都市生活的年輕人與一條鰻魚之間的羈絆，而當鰻魚消失時年輕人踏上了尋回信仰的路。故事終末，年輕人客死他鄉(xiāng)，小鰻魚生死未卜。最后的最后，“年輕人的眼淚滴在無邊大地，正如某顆小小的石子墜入海洋”給小說作結(jié)。雖說是想記錄我的夢，但實際上我更想把自己的努力隱喻其中，再給出我蒼白無力的吐槽。所以字里行間都流露出對于年輕人的追求的不屑。寫完后我把稿子隨手塞進了亂七八糟的抽屜，沒曾想它自己滑了出來。然后一篇拙劣的作文就在班級里傳開，換來了幾聲象征性的贊美。
為什么這年輕人非死不可呢？突然有個同學問。
因為他等不到他的鰻魚了啊，我隨口說。
然后我才發(fā)現(xiàn)這樣的解釋多么無力。為什么一定要跳海找死呢？
等不到就一定要以死了卻嗎？
我一時語塞。
初中練散打的時候，我總會因為抓不住時機而挨罵。
誒誒，停停停，教練掐滅手里的煙，給我后腦勺來了一巴掌，這么好的時機把握不住，我說你**的到底在等什么��？
我咬了咬護齒，咽下黏糊糊的口水。汗流進眼睛里，酸酸的，像在檸檬汁濺到眼睛里時恰好有一陣風吹來。
可能我也意識到了我有好多機會，但我總是在等。
是膽怯嗎？
我不知道。
之后我參加了大大小小好多比賽，拿到好多獎牌，卻還沒搞明白怎樣算抓住一個時機--直到我初中畢業(yè)，來到更加枯燥而殘酷的高中，與散打止步于此。
高中生不管男女，似乎大家都喜歡摘抄些美句。也許很難在作文中運用出來，但也算對于班級里墻上諸如“將來的你，一定會感謝現(xiàn)在拼命的自己”這類洗腦雞湯的小小抗爭。在這個人人向上攀爬的時代，放松就是懈怠，懈怠等同墮落，而墮落就意味著淘汰。
直到現(xiàn)在我也很難理解到底“危樓高百尺，手可摘星辰”背后蘊含著李太白怎樣的人生態(tài)度，又能看出怎樣的人生背景，我只會不止一遍地在腦中模擬那樣宏大的意象。我知道“昆山玉碎鳳凰叫，芙蓉泣露香蘭笑”側(cè)面表達出的贊美，但我好像對那樣奇詭的浪漫更感興趣。
可壓力是會給予人轉(zhuǎn)變的動力的，盡管這動力并非自內(nèi)而外。
僅僅上了一學期后我也會在大會上大聲宣誓，被班內(nèi)向上的氛圍感染，為理想的大學起早貪黑，為排行榜而駐足，被一紙成績決定哭笑。
但這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高中生涯，小時候的我是立志并堅信自己會一帆風順考進“清華北大”，然后做個科學家，仿佛這是一個普通人該過的一生。我曾不止一次這樣回憶。
當然，在高考失利后我就與孩童時的夢想徹底揮手告別了。
如今關(guān)于小時候的記憶也只剩下了一些極其難忘的畫面，比如外公彌留之際流下的眼淚，或者是路邊撿到的50元巨額鈔票。想來也是好笑，失去的親人與撿到的錢竟共同留在為數(shù)不多的記憶里。也許這應該叫作童年。
童年過后我便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夢想如此可笑，轉(zhuǎn)而在高三用小說來決定人的命運。可悲的是故事中普通的主人公可以為了追求而死，是因為他自命不凡的作者不愿為了夢想而活。
小說的創(chuàng)作并沒有帶來多大改變，但出乎意料的是之后的那次月考考得很好。但在那樣乏味而拼命的日子里我還是沒有看到什么對于生活的期望，或者等來生活里某個巨大的轉(zhuǎn)折點。其實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。我不是哪個辭藻華麗的詩人，更不是某個出口成章的作家。
我的生活好像依舊如此。
向前看，前路漫漫。閉上眼，烏漆嘛黑。很難想象“閉上眼睛，用心去感受”的雞湯想要表達什么。
對，在我的世界里，我沉浸于荒誕的浪漫主義，忘卻內(nèi)卷的時代，逃離無法掙脫的現(xiàn)實泥沼，又企圖在漫無邊際的宇宙里對話某顆無人問津的星�？涩F(xiàn)實里，我在等。等到某一個瞬間漫長到永久，伴隨著無數(shù)段回憶模糊到失真。等到某場淅淅瀝瀝的雨把我掩埋，種出一個綿延不盡的夏，取代生機勃勃的春。
那時，我還是我。
那時，我，不再是我。
喂，我說你咋又開始發(fā)呆了？小A在我面前搖了搖手。
我回過神來。
好，那下一個問題，寫作是否有給你在迷茫時以出路呢？
我睜大眼睛。
然后緩緩閉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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