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故鄉(xiāng)的田埂彎進記憶
樸實灌滿溝渠
漫過村莊的流水
最終匯入河流
錯落的房舍一間緊挨一間
石板路從村頭鋪向村尾
雞犬悠閑
如鄉(xiāng)間的隱士
對于外界的擾攘視而不見充耳不聞
今年的收成和明年的春播
是鄉(xiāng)親們的頭等大事
寒冬臘月
聚眾閑聊
用野趣打發(fā)貧瘠而無助的時光
歷經(jīng)風雨腐蝕的門窗
年份久遠
來自清朝的松木和杉木
紋理粗糙
分化是石頭沉默而孤獨的語言
二
煤油燈的光暈在淚花中色彩斑斕
蘊藏哭泣豐富的內(nèi)涵
如果頭疼腦熱
臥病在床的鄉(xiāng)親將會獲取更多的憐憫
厭食癥的孩子
新婚的媳婦呵
疼痛總是牽動人心
悲慘的家庭為何總要翻到悲慘的那一頁
每個姓氏都有不同的細枝末節(jié)
孩子吵吵嚷嚷
夫妻因窮困而側(cè)目
酒席上的狂傲者呼朋喚友
親如一家
過結(jié)在嘻嘻哈哈中消除
高壽在堂的長者面慈目善
像大家族里至高無上的佛
三
開山挖土
筑路修橋
秉承徽州樂善好施風尚的人
我們敬仰有加
從不對他們冒犯
露天電影里一句平安無事小心火燭的臺詞
被鄰近三村的人反復(fù)默誦
調(diào)侃和貧嘴也飽含祈愿與警戒
從民國里出來
又遇上解放
但我記憶中久遠的器物上
分明寫著光緒與宣統(tǒng)年間的字跡
苦中作樂的人用泥巴捏出男女性器
將它們擺放在秧苗之上
種田的人嘩然一片
全都笑翻了天
四
三反五反
并未親歷
但農(nóng)業(yè)學大寨的聲勢記憶猶新
小將們拎著廣播筒
鄉(xiāng)親們在田間引吭高歌
大海航行靠舵手
他為人民謀幸福
而閃閃紅星的主旋律
被孩子們哼唱
縈繞街頭好像經(jīng)久不散
那個癟鼻子貨郎
鐵匠鋪的隆金師傅
依然健在嗎
做磚燒瓦賣冰棍的白楊人
說話總像短一截舌頭
那撥人依然在世嗎
我相信歷久彌新
確信耳熟能詳
我相信抹不去的鄉(xiāng)間記憶
是人一生的財富
貧窮又怎樣
五
我相信再過兩百年
華源河不改其道
那蜿蜒交疊的田埂呢
也不會因時世的變遷而改頭換面
我相信與村莊遙遙相對的火炎尖
不會就此塌陷
翻過前山就是南塢頭
村后來龍山
山塢里荒蕪已久的田疇無人再去開墾
我相信錢胡兩個大姓
分居下半村和上半村
我相信喊叫了幾百年的村莊
還是叫里方村
不因舊人換了新人而大異其趣
唯有回憶溫馨明亮
晚霞絢爛無比
村里的壯漢和新來的小媳婦
婚嫁和蓋房
與生育之時的嬰啼
一起照亮整座村莊
2018/09/03早晨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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